贝茜Eve

林殊幼年日常（六）

小家伙们不爱听女人间的家长里短，吃完点心就有些坐立难忍，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将小家伙一一从榻上喊到跟前，替他们一个一个穿好了鞋，帮林殊紧了紧束发带，簪稳了霓凰的发髻，又拍了拍景琰身上的点心沫。

“好咯，太奶奶这里留不住你们这些调皮鬼，一个两个小没良心的，去玩吧，别在这里闹腾得紧。”

林殊笑嘻嘻的亲了太皇太后一口，将头埋在太皇太后怀里拱了拱，“谢谢太奶奶，太奶奶最漂亮了。”

太皇太后被哄得乐开了花，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得咯，你这粘人精，成天嘴上摸了蜜一样就会哄孤开心，别玩太晚，别折腾宫人，别干上树下水这些危险的事情，否则被你爹知道了太奶奶也不保你了知道了吗。”

“小殊知道啦，太奶奶最好啦！小殊告退啦！”

“霓凰告退。”

“景琰告退。”

太皇太后招来林殊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叮嘱他不可太过张扬闹腾，“你少带你霓凰妹妹去上蹿下跳的，小凤凰要是受了伤孤可要揍你了，知道吗。”

“小殊知道啦知道啦，太奶奶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刚说完林殊就一人扯着一个溜溜的跑了，然后三个小萝卜头藏在殿外的门缝那个一个劲的瞅着萧景禹，还以为谁都没看见。

“景禹，小萝卜头们眼巴巴看着你呢，孤瞧着眨巴眼睛都要打瞌睡了呢哈哈哈，”太皇太后捂嘴笑了笑，她这最大的太孙子真是最是乖巧，却在长辈面前总透着真挚的孺慕依赖之情，太皇太后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傻孩子，也别陪孤这老人家还有你姑姑母妃聊了，等那几个皮猴玩累了睡着了有的是你陪我们唠嗑的时候，你处事有分寸，宫里头也就你的话他们最听，去给孤看着点他们那群皮猴，别惹事了。”

萧景禹的耳根悄悄红了个半，“我知道了，太奶奶。”

萧景禹告退之后没一会殿外就响起“景禹哥哥，景禹哥哥”的争夺声，尤其是林殊的声音最是洪亮，大家伙都憋着笑呢，萧溱滢也无奈的笑，“皇奶奶您别纵着小殊了，他都快折腾死你孙女了，再宠孙女可压不住这小皮猴。”

林乐瑶呸了几声，伸手拍她，“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不吉利的话，小殊你镇不住不是还有我家景禹嘛，你怕什么。”

太皇太后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萧溱滢，“你啊，你小时候可没比小殊乖到哪里去，要孤说，小殊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皇太后作势就要细数萧溱滢的幼时趣事。

萧溱滢羞红了脸颊，软了声音撒娇，“皇奶奶！”

太皇太后乐开了花，“行行行，知道就你脸皮薄，不讲了不讲了省的孤的溱溱晚上睡不着觉咯。”

散走了赶着巴结的嫔妃后，剩下的都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就聊起来南镜那边与金陵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与趣事，穆王妃本就性格爽朗健谈，普普通通的故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有了截然不同的乐趣。

大伙都听的津津有味，又一个故事歇下，穆王妃拿起杯子润喉，放下杯子太皇太后才开口问穆王妃，“穆王妃，我这老婆子喜欢你母女两喜欢的紧，恰好溱溱与小殊也要待在皇宫几日，你府上也尚未休整好，不如一起留下，过几日再和溱溱他们一同出宫如何，我这老太婆常年寂寞，难得有那么多人陪着，我也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不知穆王妃意下如何。”

当今陛下让她母女二人入金陵，来之前她便知道陛下的圣意背后是对南境统帅的忌惮，本就为减缓陛下担心而来，入住宫中也早有准备，幸好太皇太后以及宸妃静嫔还有长公主是意料之外的温和好相处，宫中公主郡主等女儿家少，也少些同龄女儿家的隐私，总归少点是好事，再加上林小公子还有几位皇子都是好孩子，也愿意带凰儿一起玩，不因凰儿女儿身而心生轻蔑，凰儿难得如此开心，再加上入金陵陛下意在警告却非心生杀意，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本来心中带了七分紧张戒备也消了三分，自然欣然应允。

御花园

“不知郡主喜欢什么，恰逢花季，便想着带郡主瞧瞧，虽听闻云南常年四季如春，鲜花盛放，但宫中却有许多进奉的奇花异草，可能与云南相比，想必应有不同的得趣之处。”景禹笑着开口，指了指园中争奇斗艳的各类鲜花，宫中本就少公主，加上皇子众多，也轮不到公主得宠，是以便是景禹这般受孩子喜爱的哥哥，面对小女孩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顺着印象中母妃还有诸位女性长辈的喜好，试探着开口。

霓凰偏了偏头，笑弯了眉眼，像天边的月牙，明媚可爱，“谢谢殿下，霓凰很喜欢。”

景禹垂在身侧的衣袖被一人一边拉着，左边林殊右边景琰，两个人学着霓凰也偏了偏头，林殊注意到霓凰的目光更多的其实是放在御花园里那座巨大的藤蔓秋千上，于是转到景禹面前扯了扯他的垂在腰前的玉佩，“景禹哥哥，花有什么好看的啊，要不，带霓凰妹妹去玩秋千吧。”

景禹自然看到了霓凰眼中突然明亮的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原来小女孩也不是那么难哄。

好笑的低头捏了捏小肉球的脸颊，“你个小鬼灵精，倒是会看，平时可没见你这么仔细。”

林殊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吧拉着景禹的衣袖就撒娇要他抱，“景禹哥哥你夸我了，那小殊要抱。”

景琰跟霓凰都被他惊呆了，这还能这样抢人的？

景禹弯腰把他抱起，叹了口气，“怎么那么粘人呢，小家伙。”

林殊嘿嘿的笑着，大哥似的拍了拍景禹的肩，“小殊这不叫粘人，这叫，叫，叫...”良久没吐出来一个字，皱巴着脸就耍赖的埋在景琰脖颈里装消失，假装谁都看不见自己。

景琰：“......”

这抢哥哥能力高超到这地步，还能怎么办，自愧不如啊.....

霓凰瞧着有意思极了，眉间的额饰也因为主人的心情微微摇曳晃动。

林殊哥哥真有趣。

待来到秋千前，霓凰平视和自己腰差不多的秋千，手足无措的发了楞。

景禹把人放下，刚想找个宫女抱霓凰上去，就看林殊巴巴的旁边搬了个宫嫔平时放在这边以防万一的小板凳放在霓凰面前，“笨死了，旁边有小凳子嘛！”

霓凰冲着林殊笑，“谢谢林殊哥哥。”

景禹悄悄走开，关注着秋千那一边的情况，林殊和景琰一人一边帮霓凰推着秋千，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穿来，清脆悦耳，明显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飞扬。

“林殊哥哥，景琰哥哥再高些，再高些！”

林殊一边大声回她，“你这小女孩怎的胆子那么大，小心掉下来摔的断胳膊断腿的，变成丑八怪。”一边又顺着她的意推得又高了些。

“我才不怕，霓凰以后要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呢，厉害的人才不怕断胳膊断腿，也不怕变成丑八怪。”霓凰也不生气，笑着答复。

“殿下，倒是很少看见小世子跟女孩子玩的如此开心呢。”高湛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笑的慈善。

“高公公说的极是，的确很少看见小殊他们和女孩也玩得来，小殊和景琰都是好孩子，应是能缓解霓凰入皇都的几分不适吧。”

“这孩子年纪明明和小殊相仿，乖巧得很却又带了浑然天成的傲气，难怪合了小殊的脾气，穆王爷和穆王妃教导有方，本宫真是不希望她被皇城磋磨。”

“殿下着实良善。”

“哪来的良善，高公公言重，不早了，差不多也该带这几个皮猴回去了，折腾了一天倒是个个还精神得很。”

不远处，林殊和霓凰笑做一团，两个人站在一块，指着景琰头顶的几片叶子又开始笑了起来。

很多事情，其实，早在故事开始之前便已命中注定。

半月后

深夜

林燮倚坐在长廊下的栏杆上，左脚曲和，手中领着一壶老酒搭在膝盖上，遥望明月，暗自沉思着。

从上次入宫回来，也有半月了，云南穆家的小姐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被留在宫中小住，算来也是差不多要回府了，此次穆家母女进京，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陛下是不放心穆家在南境日益壮大的威望，拿母女二人当牵制穆元帅的工具，而穆家那孩子入住后宫仅仅半月，便无功受封郡主，金玉珠翠是不要钱的人往里送，此举即是皇恩，更是皇威，其中的弯弯道道，朝中暗潮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那孩子也才不过与小殊年纪相仿，唉，不知此份恩赐于她，是福多还是祸多......

“阿燮！”女人微小的含着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林燮的耳朵，他微蹙眉头，放下手中刚刚碰到唇瓣的酒壶，急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家妻子的声音，里面的惊慌他从未听过，尽管自己安排在每个角落的暗卫足以让人放心，可他也不敢赌这千万分之一。

翻过长廊的栏杆，没一会就看见女人散着一头长发披着薄薄一件披风扶着柱子艰难起身的模样，光脚踩在地上，细嫩的皮肤已经被沙粒割出好几处血痕，脸上却遍布泪水，一双美眸中殷切却又带着透骨的悲伤。

林燮急忙一把抱起妻子将她放在一旁的石凳上，单膝跪地捧住她的双脚细细查看有无碎石嵌入，还没看完便被妻子握住双手。

啪嗒

是眼泪落在手背的声音，林燮面对千万敌军尚能神色不变，不慌不忙，萧溱滢一落泪，林燮就慌了手脚，小心抽出一只手轻轻拂去她的眼泪。

“溱溱，别哭了，别哭了，怎么了，我在呢，别怕，脚疼不疼啊....”

萧溱滢只一味的摇头，看着眼前的俊秀男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他似梦境一般，一眨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疼不疼，”萧溱滢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上林燮的脸，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感受到眼前人的气息，心中的悲切才稍稍安抚下来，却还是哀恸难忍，“阿燮，你疼不疼？”

林燮以为她是问从战场回来的伤势，急急忙忙说，“我不疼，我还好着呢，伤口的痂都掉的差不多了，虽然战场上刀剑无眼，但你相公厉害着呢，溱溱别哭。”

“你骗人，”萧溱滢哽咽着声音，“好大火，好多人，你留了好多血，我喊救命，我求他们救救你，都没有人，没有人，我抱着你一直替你擦血，可是擦不掉，”她扑入林燮怀里死死的抱着他，“我擦不掉，我一直擦都擦不掉，也没有人来大家都走了，你好疼，我知道，我知道你好疼，火好大，又下雪，好大雪，我救不了你，怎么办阿燮我救不了你，我还，我还看到你在悬崖抓着一个人的手，我看到他的手环上写的是林殊，是小殊，小殊掉下去了，好大火，好多虫子咬他，小殊也好疼，我听到他一直想喊娘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怎么办，阿燮我救不了你，我也保护不了小殊，怎么办，怎么办......”

林燮明显感觉到怀里妻子情绪的不稳定，没一会竟昏了过去，连忙一把抱起人往内院跑去。

东厢房

林燮一脚踹开门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边沉声喊人，“来人，喊大夫过来，速去。”

“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暗卫硬是把居外院特地开辟的药房里的蔺挚给拎了过来，他起床气大的很，说话也不怎么好听，“林燮，现在几更天啊，我们是挚友也不带这么搞我的吧！你是瘫在床上还是重伤复发啊！”

“你别废话了，快给我看看溱溱怎么样了。”扯着人就往内室走去，快到床边又往人旁边一推，垂下床帘和珠帘，才轻轻把妻子的瘦削的手腕握在掌中，没好气的喊人过来。

死东西，都急成这样还不忘避免他的宝贝妻子被我看见，有位漂亮的公主妻子了不起啊！

蔺挚气的无言。

敷上一张白色绣帕，蔺挚将手搭了上去，一会，微皱了下眉，林燮被他吓了一跳，看他不一会就松了下来，哪里不知道他记仇吓唬自己，抬起左脚就是一踹，“溱溱怎么样了？”

蔺挚气得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果然是个莽夫！疼死老子了！

“夫人没事，许是夜里做了噩梦，心绪不稳，就是刚刚去寻你时外面风大，怕夫人受凉，我开些安神还有预防风寒之药便是。”

林燮松了口气，却仍是担心刚刚妻子一脸泪水还有眼里的沉痛，但也只能等人醒来再瞧了，挚起手中握着的皓腕轻落下一吻，“溱溱，莫要吓我。”

“咳咳咳！还有旁人在呢！你注意点好不好啊！”

妈的，大半夜给他夫人看病还得被当空气人，什么人啊！这朋友谁爱当谁当！

林燮帮萧溱滢掖了掖被子，拎着人出去，双臂交握在胸前 一身劲衣，端的是清冷俊秀，挺拔如竹。

“我要吃粉子蛋，三份！”

林燮嗤笑，“你也不怕撑得慌。”

“我不怕！”

“莫要怪为兄没提醒你，你可还尚未娶妻，本就没人要，小心为是。”

“林，燮！”蔺挚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喊着眼前人的名字。

“诶！”林燮抬头看了看月色，“我回去陪夫人了，时候不早，你要吃粉子蛋自便。”摆摆手就回身朝房间走去。

蔺挚一阵捶胸顿足，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林殊不知道为何今日他也总睡不着，还不容易想睡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守夜婆婆在说娘亲出事了，吓得他迷迷糊糊还没睡着，连忙醒来没换衣服就跑来了，所以只穿了一件中衣，肉嘟嘟的身子一拱一拱的就要往床上爬，太矮了又上不去，倒是折腾了一头大汗。

刚想喘口气休息一会，就发现眼前突然不断上移，然后身子一转啪的一声就趴在了自家爹的怀里。

“小殊。”看清自家儿子被汗湿的头发，和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眨了眨，就抱着人一起去沐浴了。

等扒光小家伙的衣服和脱下衣服抱起人一起入到温泉里时，才开口，“怎么今天那么晚还不睡。”

林殊有些恹恹的，他也很困，也没试过这么晚还不睡，身体已经负担不住，但是精神却还抖擞，“爹，小殊很乖有很早就睡觉，但是睡不着，听到守夜婆婆说娘亲晕倒了就偷偷过来了。”

林燮看着自己怀里一动一动的小肉球，不知为何耳边响起溱溱说的掉入悬崖还被许多虫子咬，轻叹了口气，“爹不骂你，小殊，跟爹说说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林殊蹭着林燮的脖颈，抱着他不撒手，迷迷糊糊道，“想成为和爹一样的大元帅，大英雄，保卫大梁，保护娘，保护景禹哥哥，皇帝舅舅，太奶奶，姑姑，景琰，霓凰，还有...还有....”

小家伙迷迷瞪瞪都要睡着了，林燮好笑的开口，“还有谁啊？”心软的不成样子。

“还有爹...爹太累了，小殊想帮爹分担好多好多，这样就可以多陪陪娘跟小殊了。”

林燮沉默的听着脖子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目光温柔。

“傻儿子。”